如果說身體的折磨會讓人留下傷痛,那么思想和精神上的折磨就令人幾近絕望。每天一個人只面對著客房的四壁、面對自己、面對一張張無情冰冷的臉。房一間間清理下去,日子一天天過去,心血一點點冷卻!
當咨詢得知技校生也可以參加成人高考時,我的心一下亮了起來,仿佛看到了未來。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去嘗試,與其被環境改變自己,不如自己去改變自己!我還年輕,年輕就是資本,那怕是賭,也要賭得壯觀、賭得精彩!
經過第一次考研,我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當我們不甘于平凡,為了理想而不顧一切地付出所有時,我們要有足夠的勇氣去承受失敗,學會堅強。
讓我感動的是,我的導師也和我一樣有著曲折的求學經歷,在復試的時候導師對我說:“當年我是當了九年鐵匠才回來讀書的,人的基礎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永不放棄就沒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上篇 尋夢
1997年,那個屬于我的夏天和我的中考,39度高燒的我是在迷迷糊糊中度過的。原本是學校考重點高中的培養對象,最后卻拖了后腿……看到兒時的伙伴們有的早已棄學打工,有的子承父業,可我實在不想就這樣在小鎮里去過我的一生!后來一所高級技工學校給我寄來了錄取通知書,于是,我便匆匆地踏上了這條求學路。
在那個狹小的海濱城市和那個偏僻的小校區,每天過著平靜而簡單的校園生活。現在常常在記憶里縈繞的是那些和我一樣懵懂而又渴望知識的農村孩子一起去海邊看日出日落的日子。技校畢業原本我可以留在那座海濱城市工作,但實在不愿意過那種一成不變、沒有激情的生活,于是我選擇了一個充滿未知卻又充滿誘惑的地方——深圳特區。
那年的深圳人才市場上本科學歷是最搶手的,而技校生所能得到的機會很少,周折了一個多月始終沒能找到合適的工作,恐懼和迷茫把來時的豪情壯志掃得蕩然無存!為了維持生計,中秋前夕我在一家酒樓做兩個月的“月餅暫時工”。這就是我在特區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人生的第一份工作,那段日子使我真正體會到了異鄉人漂泊在外求職是何等的不易與艱辛!后來,我去一家四星級酒店做了一名客房服務生。每天必須負責16間客房的整理清潔工作,一個人推著清潔車在走廊來回奔跑,重復著查房、鋪床、擦玻璃、洗廁所、吸塵等工作……客房服務工作的強度和壓力是沒有從事過的人所無法想象的。就在短短的十個月里,我竟然在酒店那高級地毯上磨破了8雙布鞋!
如果說身體的折磨會讓人留下傷痛,那么思想和精神上的折磨就令人幾近絕望。每天一個人只面對著客房的四壁、面對自己、面對一張張無情冰冷的臉。房一間間清理下去,日子一天天過去,心血一點點冷卻!每天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面對著這樣的工作,我處于一種極度壓抑和痛苦之中,一度變得不愛說話,厭惡與人交流,這種精神狀態使我對外面的世界有著一種恐懼與渴望、絕望與希望、遵從與反叛的復雜矛盾心理!每當周末,我總喜歡一個人游蕩在深圳大學和暨南大學中旅學院的校園里,看著學生們自由自在的學習、生活,心中便生出無比的羨慕!
那年春節,我沒有申請回家過年,而是留守在客房樓層?粗聜円粋個歡天喜地回老家過年去了,我一個人坐在空空蕩蕩的樓梯過道里,周圍沒有任何一點聲音,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呆呆的,死死的。也就是那一刻,我開始感覺可怕,一種濃厚的孤獨感將我包裹,我還未滿19歲,難道就這樣過一生嗎?站在酒店頂層天臺上,我像一頭猛然覺醒的雄獅,面對著城市的夜空,含著熱淚大聲嘶吼出自己的尊嚴與誓言!
春節過后,辭職的想法漸漸占據了我的思緒。當咨詢得知技校生也可以參加成人高考時,我的心一下亮了起來,仿佛看到了未來。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去嘗試,與其被環境改變自己,不如自己去改變自己!我還年輕,年輕就是資本,那怕是賭,也要賭得壯觀、賭得精彩!于是,我開始了我人生的第一次逃亡與選擇。也開始了我求學生涯中的第一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策劃。
從辭職到考試,我用了三個月時間完成了報考、復習、考試的全過程。可以說那是一種接近瘋狂忘我的學習狀態,對于求知的渴望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要求改變命運更使我突破了一切障礙。終于,憑借“堅持到底、永不放棄”的信念,那年7月我被廣州大學錄取。深圳,這座曾經給過我希望,也曾讓我痛過、掙扎過的城市,我依然要感謝她,是她讓我意識到差距與不甘,使我在不被周遭環境所同化的同時學會了思考,學會了堅強,并嘗試去改變自己。
中篇 追夢
2001年7月,我開始了第一次從社會到校園的回歸。盡管眼前的大學與理想中的學術殿堂相差甚遠,但來之不易的求學機會依然能使我懷著謙卑的心態去珍惜眼前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我的課余時間都幾乎與書泡在了一起,那時我的閱讀很廣泛,哲學、文學、歷史、管理等幾乎都想去讀,圖書館有文科類的書被我輪流重復借閱。因為遺憾沒上過高中,于是我還偷偷地借了高中三年的教材通讀了一篇。
春去春又來,兩年的專科生活很快就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了。還記得畢業的那個晚上,我們全班同學都坐在麓湖的中心長欄上,誰都不愿離去,更不期待明天的到來。畢業意味著什么?我終于如夢初醒,畢業不僅僅意味著要告別校園,告別學生時代,也意味著告別真正的青春年華!告別那個我不曾留下太多感動,也沒有給過我多少傷痛的校園!不知不覺中,我有些傷感,為那消失在風雨中的青春張揚,還為那不再屬于我的年少輕狂……
畢業后,我先是在廣州一家旅行社當了一名全陪導游。然而,很快我見識到了這個“風風光光”的服務業本質,意識到導游這個職業并不適合我,我厭煩這種24小時都圍著人和錢團團轉的生活。后來我去了公司業務拓展部,開始跑業務的時候,我幾乎跑遍了廣州城里城外的高樓大廈和大街小巷,還記得我足足用了三天的時間才把63層的國貿大廈“掃”了一遍。每天面對一張張漠然不屑的臉,重復著同樣客客氣氣的詢問,卻一次次被拒之門外,一次次自尊受到嚴重的打擊!半年下來,我那顆原本單純的心也已支離破碎了。
活著的尊嚴和生存的現實再一次讓我陷入對未來、對人生深深的思考。我再也不想這樣得過且過了,我必須去做自己真正喜歡的工作。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得知廣東某出版社正在籌劃創辦一本新雜志,對于新聞事業的熱愛和關注使我勇敢地向編輯部推薦了自己,沒想到的是,我對于雜志創辦理念和構思的想法竟和編輯部主任的設想不謀而合。就這樣,我加入了這個編輯部并開始了這段不同尋常的創業經歷。
編輯部剛成立初期,由于做事踏實認真,我得到了主任的器重,實際上負責了整個編輯部的管理工作。那時,創業的激情給了我無窮的動力,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能投入到工作中去。在短短的一年里,我跑遍了省內的50多個市、縣和開發區,采訪了上百位各地政府官員。在這一段經歷中,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創業的樂趣與成就感。
經過近一年的努力拼博,慢慢地,我們的刊物成了行業內小有名氣的專業雜志,我們的客戶和合作伙伴越來越多,服務的范圍也越來越廣,部門的業務也蒸蒸日上。就在一切似乎很順利很平靜時,就在所有人理所當然的等待著分享成功所帶的喜悅和成果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由于公司股東在利益分配上產生嚴重分歧,相繼有兩家原始股東退出和新股東的介入,緊接著是管理層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原來創業初期所承諾的員工業務分成大大縮水,其它待遇和激勵機制也一改從前……新股東甚至意圖拋棄創業團隊獨享創業成果!在勞資糾紛和談判中,公司玩起了文字游戲,想盡一切手段削減員工報酬……由于無力打官司,在短短的時間里,先后有員工被迫陸續離開了團隊。我是創業團隊里最后一個辭職離開編輯部的,依照合同規定我至少可以得到五萬多的管理分紅和業務提成,可最終我只拿能所謂的“業務獎勵”七千塊匆匆走人。離開的那天晚上,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看著往日親手搭建起來的一桌一椅而今已人去樓空,想起曾經為了雜志的定位和發展而不分晝夜開會討論的場景……想著想著,好像被什么咽住了,想哭卻又哭不出來,一種似乎厭抑了很久卻無法釋放出來的委屈在心里激蕩著、沸騰著……
經歷了這一次轟轟烈烈的創業經驗和教訓后,我開始意識到,自己這些年來的誤打誤撞,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學識和視野所限,而自己這種狀態只能在社會底層苦苦地掙扎。在這個高速發展的社會里,如果自己不尋求改變和提升,也許某一天就會被淘汰。經過深刻的反思,我發現內心深處有一種叫做理想的東西在生長著,在呼喚著,是的,我要到校園去,我必須讓自己有一個安靜的空間去好好策劃我的人生,那里有屬于自己想要的東西。
5月底的一個早晨,我帶著一顆破碎疲憊的心上路了。回首在這個生活了4年多的城市,從校園到社會,從求職到創業再到辭職,依然有些眷戀和不舍。飛機慢慢升空,城市變得越來越小,別了,廣州,別了,我曾經的夢!
下篇 圓夢
初到西南交通大學,我帶著一顆疲憊的心和破釜沉舟的勇氣開始了考研生活。但我立即發現,前面的的困難何止重重,一方面是薄弱的基礎,另一方面是轟轟烈烈的創業經歷所留下的后遺癥,使我一時無法做到考研所必備的六根清靜和心如止水。
考研需要看足夠的書,也需要掌握足夠的方法,還需要有足夠的恒心。對我而言,英語的學習無疑是學習中最難以跨越的,可以想象,一個只有初中英語基礎水平,時隔5年沒有集中學習的人來說,真是“English之難,難于上青天”!沒有捷徑,我從ABC開始,記得剛開始看考研英語真題時,一個長難句足以花費半小時才能讀懂。由于生詞過多,加上沒經過系統的語法學習,理解文章相當困難,更別談做題的技巧和速度了……
當我在學習中遇到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時,我告訴自己,只要堅持就沒有什么不可能!恰在這個時候,我在書店里偶然見到了《風雨考研路》,捧著它,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我考研的日子里,《風雨考研路》陪伴著我度過每一個日日夜夜,成了我唯一的課外書,一次次的閱讀,一次次潤澤著我的考研夢。很多時候,我覺得書中的許多內容就是在寫我自己。當我讀到那一版的最后一篇,關于一個鄉村考研者獨特而真實的故事時,我的心靈被深深的震撼,血液仿佛在沸騰著,與他的處境相比,我顯得是多么脆弱與渺小。于是,我告訴自己,至少還有許許多多不如我的研友們在苦苦堅持心中理想,想到他們的勇敢和堅強,我告訴自己沒有理由不努力。
集中精力讓自己為目標透支體力及至精神,或許有些苦和累,但比起用一生精力漫無目標地去消耗光陰來得實在些,痛快些。我每天堅持不少于11小時的學習,一半時間花在學英語上,另一半時間看政治和專業課。成都的冬天特別冷,每天早上六點半,天還是黑的,可我總是保持第一個到達教室的習慣,當我做完一套英語閱讀模擬,看到研友們才陸續來到圖書館時,心里竟油然而生起一種莫名的優越感!
考研是一場持久戰、消耗戰,不僅僅是知識和時間的競賽,更是一種心智和毅力的考驗。隨著大考一天天臨近,精力一點點耗盡,我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以至于常常失眠多夢,身體和精神狀態越來越差,我開始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每每此時,我下意識的心里提示:成敗就在于此刻,現在不努力就再也沒有努力的機會了,我決不讓自己后悔,我只考一次,而這是最后一次機會。
就在考試的前一個晚上,我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成都依然是陰冷的天氣,冒著有點刺骨的寒風,我走進了2006年的考場。
那個春節我是在一種焦慮與不安中度過的,這種心態一直維持到3月份的成績公布。結果正如我擔憂的一樣,總分342,而英語離分數線差11分,毫無懸念,我不得不面對失敗。是的,我無法去抱怨命運的多磨和不濟,也無法去衡量付出與收獲之間的差距,但我堅信,一切終將過去,只要心在夢就在!
在我處于第一次考研失敗的時候,云從廣州來電說她就要結婚了,云說:“愛你無怨無悔,能遇見你我就足夠了,愛你不苦,苦的是你讓我去愛別人”,良久,我無言,我不知說些什么,我只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比她還要脆弱!電話放下的剎那,雙眼早已模糊,不知是內疚,是惋惜,還是苦澀!是啊,人的一生能有幾個真正愛我們的人呢?云曾是最愛我的女孩,從中專到后來工作,她都從沒放棄過對我的追求,但愛就是沒有理由,我始終只能當她是一個妹妹,什么都給不了她,卻莫名地傷過她的心……而今,她即將成為別人的新娘了,往日的一幕幕又呈現在眼前,一串串淚珠止不住地滑落下來,那一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雙手合十為她祈禱一生幸福!
又是一個夏天,又是一個五月,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問起,我依然一個人默默走著,開始了第二次考研征程。第一次落榜,盡管有基礎差的因素,但我認為是自己努力還不夠。我想,這次的失敗,不,是還未成功!是因為我付出的還不夠。經過第一次考研,我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當我們不甘于平凡,為了理想而不顧一切地付出所有時,我們要有足夠的勇氣去承受失敗,學會堅強。
考研是一個自己面對自己的過程,一個忍受孤獨和感知深沉的過程,雖然少了許多平日的歡樂與風光,但也是一個肩負著使命和沉重的過程,使人多了一份沉著與謙卑,學會了理解、包容。一旦找對了方向,路就不再遙遠,也不怕路遠!一旦確定了目標,然后全身心的為之奮斗,那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我把每天的學習都當成考研鏈條中的一個環節,只要自己堅持并充實每一天,都是向成功前進了一小步,這樣,再遙遠的路也不再遙遠,再困難的事情也變得不再困難。
經過第一次的考研失利的教訓,我知道英語是最大絆腳石,于是,我從第二次復習開始就非常的重視英語學習的方法和效率。在英語詞匯方面,我每天以背有趣的短文來促進單詞的記憶,充分利用真題中經典句子來重點掌握核心詞匯的使用;在英語閱讀方面,我以從長難句為中心帶動對篇章的理解,從長難句去突破語法,去弄懂句子結構;在英語寫作方面,我研讀了各類不同專家的范本,借眾家之所長總結出自己的英語作文“萬能模板”……經過這樣系統地總結與訓練,我的英語水平得到了很大的進步,從原來的畏懼到后來只要一看到英語試卷就愛不釋手,興奮不已。
考研的日子是單純的,但內心卻是豐富的。第二年考研時我認識了娟子,一個一心只想考取武漢大學新聞學的女孩,一個單純而對夢想執著追求的女孩。緣份的東西的確很奇妙,兩個原本沒有任何聯系的人也能相識相知。我們是在一個考研群里認識的,雖彼此相隔遙遠,但在漫漫的考研日子里,我們從沒中斷過給對方的鼓勵和關懷,苦著同樣的苦、夢著同樣的夢!
每個考研人心中都有夢想和不滅的火。考研帶給我的收獲并不在于吸收了多少知識,而是它讓我學會了自強不息、永不放棄的精神,使我在幾近無望的境地慢慢地尋找希望,發現自己,提升自己,并學會在困境中堅持不卑不亢和豁達的心態。我贊賞飛蛾,并不是在于“飛蛾撲火”這種做法本身是否值得推崇和效仿,而是在于飛蛾的那種燃燒自我的精神境界。考研何嘗不需要這種精神境界呢!
考研期間,也總有人問我考不上了怎么辦的問題,我總是以笑面對。我很坦然,因為我正在努力,我相信付出就有回報!在我的整個考研過程中,母親的無微不至和用心良苦的關懷,使我即便獨自一個人在遠方,在那最寒冷最孤獨的時候也能感到溫暖,雖然相隔遙遠,母親的愛一直伴隨著我的左右。此外,舅父給予我精神鼓舞也時時溫暖著我年輕的生命,激勵著我前行。他就象是我的人生導師,在我不知何去何從時指引我走向光明,在我幾乎絕望時始終默默的支持著我,而當我為取得的一點進步而沾沾自喜時,是他告訴我要安靜從容。
2007年1月,我再次走進考場,這次多了許多坦然和從容。當考完最后一門專業課時,我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將超越自己,超越夢想。
那天是3月2日,我記得非常清楚,當舅父從電話中告訴我考試的各科成績時,我的心在顫抖,我的眼睛模糊了?偡387分,英語64……聽到這些用許多個日日夜夜換來的成績,眼淚不禁涌了出來。
過了初試,接下來就是復試和等待錄取結果的漫長過程了,一切還算順利,最后我被學校公費錄取。讓我感動的是,我的導師也和我一樣有著曲折的求學經歷,在復試的時候導師對我說:“當年我是當了九年鐵匠才回來讀書的,人的基礎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永不放棄就沒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導師的話深深地打動了我,也將激勵我在未來的學術路上不斷去突破自己。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考研注定是一段且行且苦且上的歷程,每一個經歷過考研的人也都會有一番獨特滋味。我斷斷續續的求學經歷以及這其中兩次考研故事也該擱筆了,但人生的路才剛剛開始。有關尋夢、追夢、圓夢的故事將在這里延伸,直到未來!
西南交通大學碩士研究生 鄭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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